在快樂與解壓成為剛需的時代，手握脫口秀的門票，就好像擁有了一段快樂時光的入場券。在笑果工廠的那場周三秀，即使是一句不帶梗的鋪墊，也能引起不少大笑。身處其中的每位觀眾，都像在揮霍快樂。

記者 |程璐洋

圖源 |圖蟲創(chuàng)意

看過脫口秀的散場觀眾很容易被識別出來。

晚上九點二十，位于上海新天地的笑果工廠，周三秀散場后，涌出的每個人即使戴著口罩，也難掩表情的生動，空氣中彌漫著快樂的余溫。

觀眾的快樂，來自剛才近兩小時的脫口秀表演。一桿話筒，一束燈光，幾乎就是脫口秀舞臺的全部。舞臺上，5位演員各15分鐘，新疆女孩在吐槽男朋友不講衛(wèi)生，高考狀元調侃了這個身份的得與失，各段落被主持人的串場連成一場演出。

在這里，客氣和禮貌不再正確，冒犯與玩笑才是硬通貨。

觀眾的笑聲和反應也成為表演的一部分。如果坐的離舞臺夠近，或者在人群中足夠顯眼，那你多半會被臺上的演員搭話，聊聊學歷、工作。當然，最常見的還是你和身邊觀眾的關系，如果恰好是一對男女，恭喜，這簡直是演員破冰現(xiàn)場氣氛最好用的話題。

就像笑果文化的slogan，“you are the part of the show”。

笑果文化制作出《吐槽大會》、《脫口秀大會》系列綜藝，剛播完的《脫口秀大會4》豆瓣評分7.6。節(jié)目中徐志勝的逗號劉海和魔性口音，周奇墨的“Listentobaibai”，以及創(chuàng)造“普信男”說法的楊笠更溫和的表達，都讓脫口秀這種喜劇類型被更多人了解和討論。

（圖片來源：受訪者供圖）

綜藝節(jié)目播出的同時，笑果也加速在線下布局脫口秀空間。9月初，5家“有笑果”零售快閃店開進了上海的靜安嘉里中心、環(huán)球港、合生匯、LuOne和靜安大悅城。2020年，升級的笑果工廠還入駐了上海新天地。

即便如此，笑果文化仍自稱，是“脫口秀行業(yè)中一家獨大且弱的公司”。

誰會不喜歡快樂

大眾點評上，山羊GOAT的700多條評論里，一大半都在慶幸“抽到開放麥的票”。

開放麥即OpenMic，是脫口秀演員和愛好者練習打磨段子的場所，通常不售票，收入來自酒水。山羊GOAT是笑果經(jīng)營的開放麥酒吧，屬于內部演練場，觀眾只能報名抽取。

如果非商演的開放麥還不足以說明問題，位于新天地的笑果工廠，更直觀展示著觀眾對脫口秀的熱情。

隨著《脫口秀大會4》的上線播出，帶動了觀眾想去線下看一場脫口秀。每周五，笑果小程序開售下周演出，平均票價80-580元，拼手速也不一定能搶到一張門票。于是，笑果工廠的演出一票難求?！捌弊右ィ俊秉S牛的出現(xiàn)說明火熱程度。一位觀眾說自己加價300元搞到了門票，被臺上的演員調侃為“被宰了”，但觀眾自己倒覺得“值得啦”。

在笑果工廠，檢查身份證的嚴格程度也說明買票的難度。開場前，工作人員會仔細檢查每位觀眾的身份證，如果忘帶原件，提供紙質信息的流程更為嚴格。檢票人員還堅持叫回一位已經(jīng)走到劇場門口的男觀眾，仔細核對身份信息。這種檢查，是為了防止黃牛，也是為了“票被真正熱愛喜劇的朋友更好買到”。

要問脫口秀為什么火熱，一位脫口秀愛好者告訴經(jīng)濟觀察報，“誰沒有過那種時刻呢，需要一部喜劇的爆米花電影來獲得救贖，那脫口秀就像濃縮的快樂膠囊，是剛需”。沒錯，她用的是“救贖”，以此說明脫口秀對她的功效。

于是，在快樂與解壓成為剛需的時代，手握脫口秀的門票，就好像擁有了一段快樂時光的入場券。在笑果工廠的那場周三秀，即使是一句不帶梗的鋪墊，也能引起不少大笑。身處其中的每位觀眾，都像在揮霍快樂。

這樣的演出氛圍并不在每場演出、每個城市都能出現(xiàn)。

很多脫口秀演員都說過，上海擁有中國最好的脫口秀觀眾。即使北京和深圳的脫口秀發(fā)展可能更早，但上海已經(jīng)成為中國脫口秀的高地。非要討論原因，可能是海派清口的文化鋪墊，也許是這座城市對新事物的高接受度，或者豐富的劇場資源。

把脫口秀演到新天地

故事并非一開始就這么順利。

幾年前，還很難想象，把脫口秀演到新天地，這句笑果公司內部的玩笑成了真。2015年，還沒有《脫口秀大會》，笑果文化剛播出《吐槽大會》第一季。那時候，脫口秀在中國還需要自我介紹，是作為舶來品的Stand up Comedy。

笑果文化CEO賀曉曦回憶，因為之前沒有案例，很難說服視頻平臺理解《吐槽大會》，“我覺得很好笑，但他們說誰要看這個東西”，所以那季節(jié)目是笑果“自己純投的”。在這種“做出來給你看，效果好了你們再跟進”的邏輯下，《吐槽大會》和《脫口秀大會》分別走到了第5季和第4季，雖然經(jīng)歷過一些意外和冰點，但在社交媒體上傳播出的梗，引發(fā)“性別權利”“職場態(tài)度”等社會話題的討論，也為脫口秀做了一次又一次的自我介紹。

通過線上節(jié)目帶動線下演藝的模式，脫口秀在中國開始加速度。

就像黃西——曾在白宮記者年會表演脫口秀的開創(chuàng)者，在接受《人物》采訪時所說，中國脫口秀爆發(fā)實在太快了。在國外八年十年的磨煉期，在國內很可能就是八個月。

2018年，笑果在上海北京西路尚演谷的7樓，落地首家噗哧HUB，集合了脫口秀演出、開放麥、喜劇主題酒吧。同年底，笑果又在北京協(xié)作胡同一個2000平方米的場地，通過3天內辦的17場脫口秀和演出周邊，嘗試了喜劇周末。

最早期，演出場景格外簡單，黑幕布，麥克風，追光。賀曉曦發(fā)現(xiàn)，這樣拍出來的照片黑不隆冬的，一個人在那講，發(fā)朋友圈都不性感。

位于上海新天地的笑果工廠 受訪者供圖

2019年，笑果在上海的襄陽北路經(jīng)營山羊GOAT脫口秀酒吧，還在徐家匯的城開yoyo購物中心設立了1.0版的笑果工廠，能容納約70個座位的商演。這個1.0的空間，有了打卡點的邏輯，在外部長走道設置了名人墻陳列廳，便于觀眾打卡拍照，“至少咔咔咔能照出9張圖了”。

2020年，城開yoyo的空間不夠了，笑果開始尋找新的場地，得到不少商業(yè)地產(chǎn)的招商邀請。但在賀曉曦看來，即使新商圈給出不小的招商優(yōu)惠，“都偏了些”。

笑果的目標瞄準了新天地。

賀曉曦解釋，選擇新天地是出于品牌宣傳的邏輯，把脫口秀和上海地標級的商場建立關聯(lián)，能提升脫口秀的價值感。他說，觀眾說去新天地看脫口秀，會覺得跟時尚潮流的關聯(lián)更強。脫口秀演員回答“我今天在新天地講脫口秀”，對他們的職業(yè)榮譽感也不一樣。笑果文化的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李誕也說過，他有個夢想，要把脫口秀做成上海城市文化的名片。

終于，笑果真的把脫口秀演到新天地。2020年7月，笑果在新天地廣場開設了升級版笑果工廠，能容納約160個座位數(shù)，年底客流量超過10萬人次。

對新天地來說，笑果工廠是一位有意思的租客。

這個城市地標級的綜合體，位于上海市中心，離人民廣場不到2公里，旁邊就是中共一大紀念館。21世紀初，瑞安集團在上海拿下這個舊城改造的創(chuàng)新項目，保留上海特色的石庫門建筑，并在商業(yè)中平衡城市文化與設施配套。

新天地的商業(yè)策略負責人告訴經(jīng)濟觀察報，作為港資運營商，他們常常被問及和其他的香港地產(chǎn)企業(yè)有什么區(qū)別？

笑果工廠和其背后所代表的中國本土創(chuàng)意和文化消費客群，也許就是新天地與其他香港商業(yè)地產(chǎn)“不一樣”的嘗試。笑果工廠在營業(yè)一年時，還和樓內品牌合作了“處處有笑果”周年慶活動，也是這次5家“有笑果”快閃店的雛形。比如在咖啡店印上，“帶一杯給你的伙伴，讓他提提神，不然活就只能你自己干了”，讓人會心一笑的梗出現(xiàn)在上海新天地的不同品牌。

不過，即使市場火熱，脫口秀劇場的承租能力仍較低。商業(yè)地產(chǎn)業(yè)內的一位招商負責人告訴經(jīng)濟觀察報，目前階段，囿于脫口秀的承租力較低，但對年輕客流的吸引力強，敢于招商的要么是大體量項目，有足夠空間從其他業(yè)態(tài)拉平利潤，要么就是小體量垂類項目，聚焦創(chuàng)新實驗，首要目標不是收益。

上海新天地這樣的項目，更需要平衡“叫好又叫座”。當初為了讓笑果工廠順利入駐，新天地申請?zhí)嘏俗饨?抽成的方式，最終促成了笑果工廠在新天地的落位。

之后，笑果又布局南京，在金茂中心開出南京首家線下店，同時還在上海的黃浦劇場、商城劇院和上劇場進行日常演出。

除了笑果，單立人、桃良、喜劇聯(lián)盒國等脫口秀演藝空間，也在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的購物中心里越來越多。

花車與迪士尼

在位于上海市中心，有標志性摩天輪的這座購物中心里，“有笑果”快閃店正對著迪士尼“裝可愛”的快閃店。

賀曉曦理想中的脫口秀線下空間，不只提供花車演出，而是迪士尼式的完整消費空間。他說，迪士尼展現(xiàn)了文化內容公司的全消費娛樂場景，真的把內容完全變成生活方式。

這樣看來，兩家快閃店的落位，簡直像一種隱喻。“有笑果”位于動線一側，迪士尼“裝可愛”位于中庭。雖然二者的位置和產(chǎn)品尚存差距，但起碼，笑果讓脫口秀和迪士尼進入了同一家商場，還開進了同一樓層。

這次的5家“有笑果”零售快閃店主要售賣笑果周邊產(chǎn)品，每家店還有些許差異，比如靜安嘉里中心店除了商品區(qū)，還有一個可容納三四十人的隱藏演藝空間，可以做開放麥。

這次快閃店目前的客流量和轉換購買，沒有達到賀曉曦的預期，“這件事我們做早了，以為自己是品牌，實際上對很多人來講，還只是個廠牌的印象”，他認為目前門店的體驗還不夠，“人家來了，除了看熱鬧跟徐志勝的吊牌合個影，我們還提供了什么東西給他？還需要我們再深入思考”。

笑果在線下的5-10年目標，是衣食住行吃喝玩樂一體化的笑果喜劇街區(qū)，引導沉浸式生活化喜劇消費。

街區(qū)的信心，來源于笑果此前喜劇周末的嘗試。賀曉曦回憶那些周末，在一個空間里集中的三四個場地做了大概30場演出，從下午一直排到深夜，有點像小型濃縮的戲劇節(jié)，旁邊還有集市。他們發(fā)現(xiàn)，大家來到這個空間會愿意待著，2000張門票吸引了現(xiàn)場的5000人次，人們重復進入并且逗留比一場演出更久的的時間。

為了這個大目標，賀曉曦說，短期目標是要在全國把脫口秀的演出規(guī)模，做到比較穩(wěn)定的喜劇門類，“希望脫口秀成為國民的喜劇類型”。

那時候不止在上海，而是在中國更多的城市，去看一場脫口秀，和去迪士尼一樣，會成為在這座城市“值得去做的50件事”之一。

The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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