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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資料圖】

這是黃軒做演員的第16年。

做演員，他覺得非常快樂。

今年他和萬瑪才旦導演合作的《陌生人》，就像是送給自己的禮物。他第一次走進藏族電影里的世界，這體驗對他來講甚至都超越了拍攝本身。

黃軒記得，萬瑪導演很喜歡“只講一半”，剩下的就讓觀眾在作品里去琢磨。

“我們要上好這一課”

2023年2月，藏族導演萬瑪才旦自編自導的藏地題材電影《陌生人》開機，主演是黃軒。

剛讀到《陌生人》的劇本時，黃軒想，從演員表演的角度，這不是一個大開大合的故事。他很熟悉萬瑪才旦的作品。這位藏族導演與眾不同，他的電影總像一首詩，或一篇散文，是淡淡的。他的作品往往沒有強烈的戲劇沖突，沒有層層關系的變化反轉，習慣從一個人物的角度去展開，串聯起各種各樣的人物、環(huán)境和自然，平靜到看似什么都沒有，但其實什么好像都在里面，是很微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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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完劇本，黃軒的感覺是：“我想進到那個世界里，我想到藏族的村子里去，去有那么一段體驗?！薄笆紫任矣X得是一個好故事?！彼f，“在一個好故事里，人物是生動的，鮮活的，有情感的?！?/p>

因為制作成本非常有限，《陌生人》的拍攝條件很艱苦。生活上的各種保障統(tǒng)統(tǒng)沒有，拍攝地在山頂上很原始的小村落里，說刮風就刮風，說下冰雹就下冰雹。黃軒和拍攝團隊一起，每天晨起夜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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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個體驗，讓我覺得是第一次走進藏族電影里的世界，去跟他們交流與互動，這體驗對我來說甚至都超越了拍攝本身?！焙腿f瑪才旦在一起，黃軒感覺，像跟一個哲人或者詩人在一起?！暗峭ㄟ^電影的方式，我們來表達、來詮釋、來呈現?！?/p>

黃軒說：“我非常快樂?！薄赌吧恕肥侨f瑪才旦的作品，也像是黃軒獻給自己的電影。

2023年5月8日凌晨，萬瑪才旦突發(fā)疾病，醫(yī)治無效在西藏逝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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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黃軒在另一個劇組里，早上7點，他正在化妝，收到了《陌生人》錄音師的微信，說“萬瑪導演走了，我得過一段時間找你去配音了”。黃軒根本沒反應過來，以為導演只是離開了北京，因為前兩天，他們還一起參加了北京電影節(jié)，就住在對門，晚上黃軒去看萬瑪導演，還在聊下一部電影。黃軒回答說：“沒事，我反正都在這兒，你隨時過來?！变浺魩熁貜驼f：“你沒聽懂，萬瑪導演今天凌晨沒了?！?/p>

黃軒看著手機上的幾個字——萬瑪才旦導演仙逝，呆呆地坐了很久?！斑@是真的，完全是無常?！?/p>

上一次讓黃軒感受到如此無常，是他父親的突然離世?！斑@么好的人，還跟你關系很親近，他也離開了。生命就這么脆弱，死亡的時間說來就來，無視所有的藝術和準備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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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軒想著，萬瑪才旦的電影一直在探討輪回、因果、無常。他是一個那么通透的人，他們是怎樣天天一起聊天、開玩笑、討論創(chuàng)作。“最后跟我們選擇的告別的方式也好，所有的記憶也好，也是這樣的無常。我怎么都想不到他說走就走，生命是這么容易逝去?！?/p>

悲傷對于成年人來說不是一個即時沖擊?？赡茈S著時間，偶然碰到某個人說起某句話，碰到某個事物，悲傷會突然之間變成很強大的一個東西，襲來。黃軒非常傷感，跟劇組請了假，第二天就飛到了拉薩，去給萬瑪才旦送行。

送萬瑪才旦，黃軒一直送到了火化間，看著萬瑪導演進到火化爐里，門關上，聽到里面點火，一個小時后，黃軒懷里抱著萬瑪導演的骨灰盒?！耙粋€生命就這樣結束了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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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軒告訴自己，導演就這樣實現了自己的無常。然后，黃軒想，我還活著，我要做點什么。 “接下來的時光我要如何度過，那些有的沒的還那么重要嗎？”當然，這些問題他平常也都想過，但是萬瑪導演的忽然離去又給他上了一課，“我們要上好這一課”。

一直到現在，黃軒還是每天都在思考這件事。每天，他都會刷一下相冊，看看之前和萬瑪導演一起拍的照片，甚至翻看一下聊天記錄?！盎貞浤莻€時候，回憶他跟我說過的話，回憶他的笑臉，回憶給我們在臨場的狀態(tài)，但是現在我們已經不在一個維度空間里了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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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軒說：“萬瑪才旦是一個無論從人格到修為，都接近完美的人。他的學識，他的哲思，他對電影的理解，他對民族的理解，他的筆觸，都非常完美，而且達到了一個很好的創(chuàng)作狀態(tài)，很成熟?！?/p>

畫家陳丹青畫過《西藏組畫》，也是萬瑪才旦的好朋友。拍攝《陌生人》的時候，黃軒給陳丹青發(fā)了很多照片，給他看現場，看他們去的古老的村子里，那些清朝末年的藏式房子。萬瑪走了后，陳丹青非常傷感，寫了一篇《親愛的萬瑪才旦》。

陳丹青告訴黃軒，自己正把萬瑪的作品拿出來重新看，問黃軒，有沒有見到導演最后一面？黃軒告訴陳丹青，萬瑪很平靜，像睡著了一樣......當天在大昭寺送別萬瑪才旦，從全國各地慕名來了幾百人，尾隨著萬瑪的靈車一直走，其中包括很多年輕導演，尤其是藏族的電影工作者，都是萬瑪生前不遺余力地幫助過的人?！按蠹叶忌盗恕！秉S軒說，“他給這么多人都上了一課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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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瑪才旦以前的電影臺詞里有一句：“今天好好的，明天可能我就不在了。”萬瑪還寫過一篇小說，標題叫《故事只講了一半》。黃軒記得，萬瑪導演很喜歡“只講一半”，以前一起工作的時候，如果黃軒加了一句臺詞，萬瑪一定會刪掉一半。黃軒記得，萬瑪告訴他，說話不要都說出來，讓觀眾去想。“語言是很直白的，說得太具體就沒有想象空間了?！?/p>

黃軒想，萬瑪這一走，真是“只講了一半”。

“不知道是宿命還是選擇。但我們每個人可能將來都是這個樣子。也許將來也有我們的親朋好友會翻我們的聊天記錄……這可能是導演最后想跟我們說的話。”

“我有安靜的一面，也有鬧的一面”

這幾年，黃軒在做什么？他好像消失了一樣。

在公眾的眼中，黃軒一直是個低調又勤懇的好演員。回憶起來，十年前的2013年左右，是黃軒最努力的階段。他說，那時候拍戲還有限，就想多嘗試。從那時起到現在的十年間，古裝劇、類型電影、無聲劇、商業(yè)的、藝術的……各種類型的，都嘗試過?，F在，他想得更精確，更多是在考慮“想演一個什么樣的人物，或者是想借著這個作品想要表達一些什么、輸出一些什么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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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過完春節(jié)，黃軒總結，去年一年就拍了兩部戲，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，分別只拍了兩個多月，剩下將近八個月都在休息。這是因為大環(huán)境，也因為自己想少接一點工作，做一些工作之外的事。他出國待了一段時間，去看博物館、滑雪、自駕游、看演出、看音樂劇，去沒有去過的國家、沒有去過的城市，像一個普通游客一樣，去感受，好好地看了看世界。

2023年，他發(fā)覺，歇久了也不行，歇久了還是會想拍戲?！拔矣X得作為一個演員，我在一個很好的創(chuàng)作階段，無論是人生閱歷、行業(yè)經驗，還有自身的很多東西，這個年紀的演員其實詮釋的角色可以層次更豐富。像二十多歲時只能演二十多歲，一般就是青春校園，但是到了三十多歲或未來的四十多歲，可能面臨的角色就更復雜，表達也會更豐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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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軒認為，自己還是有創(chuàng)作的欲望，天天待著，吸取了營養(yǎng)也沒有地方去釋放。今年他想多拍點戲，不想停下來，才到6月，他已經把整年的日程都排滿了。

在大眾的眼中，黃軒也一直是個非常安靜的人，好像沒有特別熱鬧的階段。其實——“有，太有了。真的，大家年輕時候瘋狂過的事兒，我一個都沒落下。”但他自己也承認：“我確實是從小就會想很多問題，思考一些事情，但是傻事一樣沒落過，大家覺得年輕小男孩會做的事，我都有。其實我現在還是那樣，只是人有很多個面，但我不是偽裝成這個樣子，我有安靜的一面，也有鬧的一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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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娛樂業(yè)中，相對于安靜，熱鬧或者能獲得更多的關注。但黃軒認為，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能力。

“我不具備這些能力的時候，我就不去強求，我也沒有這個興趣。”

生命中，工作只是一部分，黃軒說，還有好多生命的體驗要去感受，好多沒去過的地方要去走一走看一看，好多有趣的靈魂要有時間跟他們去交流，生命中不能只盯著一個點。他不羨慕那些精力特別充沛、目標分外明確的人?！拔矣X得他有他的生活軌跡、他的生命方向，我有我的生命方向。我有時候會羨慕某個作品挺好的，但是我沒有去演這個人物，或者是錯過一些機會，都會覺得有點遺憾?！?/p>

“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都是珍貴而且美好的”

黃軒現在在拍的電視劇是《上甘嶺》，這是一部很苦的戲。

“這個人物不太像傳統(tǒng)的戰(zhàn)爭角色。從軍校畢業(yè)以后，他掌握了很多的軍事理論知識，就一心想上前線，最后他就去了前線。然后，在經歷了很多次挫折后，他也成長了，最后寫出來一部非常好的著作，在勝利中起了很大的作用?！?這個人物本身是虛構的，但是有真人原型，也加了一些認真的考據和藝術潤色。黃軒挺喜歡這個角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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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拍攝是真的辛苦，除了要打要動要炸，還有漫天飛揚的煙灰。黃軒說，拍戰(zhàn)爭戲，他和全體工作人員，滿身全臉都是煙灰。“必須要還原到戰(zhàn)爭的狀態(tài)，所以就很辛苦，不僅生理上，心理上也很辛苦，因為要調動自己的情緒。每天都要保持這個狀態(tài)，其實挺累的。上甘嶺戰(zhàn)役很多時候是晚上打，那就意味著我們只能晚上拍，那就要熬通宵，日夜顛倒，該睡覺的時候不能睡覺，要去打仗，還得精神集中，要在精準的時間內跑出炸點，所以真的不容易?！?/p>

黃軒并不覺得自己特別苦。“演員這個職業(yè)，要演輕松的，自己會覺得很乏味。我并不覺得拍戲很累很苦，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，然后還有選擇，在角色里還有不同的嘗試，這點皮肉之累算得了什么？我已經很感恩了。”

他也不太給自己規(guī)劃?！把輪T是很被動的，不是想規(guī)劃就能規(guī)劃的，我們畢竟不是導演，不是制作人。但是比如戰(zhàn)爭戲，我覺得應該幾年里拍一部，因為它確實挺累的，所以我覺得有深刻的體驗，好像上了戰(zhàn)場，完完整整去打了一大場戰(zhàn)役。我覺得作為演員來說，如果以后再接，可能除非故事、類型、人物又有不同，我才會有興趣。我還是想嘗試更多沒嘗試過的類型?！?/p>

拍《上甘嶺》，黃軒經常在回酒店的車上睡著，沒辦法，還是累。實際上在劇組的時候，是他獨處時間最多的時段。因為拍戲時不社交，片場、酒店兩點一線，回到酒店房間，時間就完全屬于他自己，他看電影、看書，沒有外界干擾。不拍戲的時候反而事情很多，今天要去這兒一趟，明天要去那兒一趟，后天有個什么想法要去跟誰聊一下，事情很瑣碎，反而覺得每天都挺累。這些，都只能靠自己去調節(jié)，把握節(jié)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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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軒說，這幾年，他的造型師隔一段時間就會給他剪去幾根白頭發(fā)。“沒辦法，這就是個過程。生命就是生老病死的過程，擔心沒用，焦慮也沒用，人不是只活年輕那一段，每個階段都有活頭?！?/p>

他欲言又止，好像想起了什么，露出了他羞澀又安靜的笑容，“我覺得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都是珍貴而且美好的，就看你怎么看待它?！?/strong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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攝影/尹超

監(jiān)制/王曉白

文/王三

妝發(fā)/王奕忱

形象/王昊

統(tǒng)籌/雪丹

視頻導演/PUPU

視頻攝影/郭傳貞、馬小博

宣傳、排版/鄭皓銘

制片/沐慈

設計顧問/Regardez

服裝統(tǒng)籌/抖抖、XIXI

服裝助理/Kico、fred蘇

外聯制片/趙章杰

場地鳴謝/阿那亞·金山嶺上院

品牌鳴謝/寶珀BLANCPAIN